別庄里清幽寂靜,到了夜晚更是只聞蟲蟄之聲。
楚桓沐浴之後,松松垮垮地披了一件兒外裳出來,便看到如意已經趴在竹榻上睡著了。
這小妮子白日里與蕭真程月如鬧騰瘋了,整個兒別庄里就沒有她們沒到的地界兒。晚飯後,三個人還商量著,明日早起,要到別庄外循著那條活水去找源頭釣魚,又叫芙蓉預備東西,明日要自己動手烤了東西來吃。種種的點子,都是如意提了出來的。要不是有海棠這個丫鬟攔著,晚飯後甚至還要拉著芙蓉一同去園子里挖什么金蟬來炸著吃。
想到海棠和芙蓉一臉絕望地堵著門,如意感嘆著這倆人沒口福的模樣,楚桓搖了搖頭——終究還是個小丫頭呢。走過去,將如意身上搭著的一條薄薄的紗被掀開,果不其然,就見她只穿了粉色的肚兜和寢褲。
別庄靠山,夜間比城里涼快得多。到了後半夜,更是有些冷。許是察覺到了寒意,如意抱著肩頭縮了縮。
將人打橫抱起,如意迷迷瞪瞪將眼睛睜開了一條縫,緊接著又閉上了,將身子往楚桓懷里靠了靠,腦袋一歪,繼續睡。
楚桓失笑,垂頭下去與如意額頭相接,「如意,到床上再睡。」
「困……」
看著她一副沒心沒肺的模樣,楚桓心中卻是升起一股無法言說的安寧。只覺得,懷里這小東西鬧也好,笑也好,只有她在的地方,才是自己的家。
小心翼翼地把人放在床上,如意無意識地手臂劃啦了兩下,沒摸到楚桓,哼哼了兩聲。
楚桓抬腳也上了床,扯過一條被子蓋住兩個人,將人又圈了進來,如意便蹭了蹭,埋頭在他身前。沒多久,呼吸便漸漸平緩淺淡了下來。
次日一早醒來,外邊天光大亮。如意梳洗了,才吃過早飯,楚桓回城去了,蕭真便和程月如攜手而來。
蕭真精神極好,顯然是歇得不錯的,就連程月如,昨日那點兒消沉這會兒也消散得差不多了。
「你這別庄真是不錯,又靜又涼快,屋子里還有一股子青竹的香味兒。自打入了夏,就再沒睡得這么香甜的時候。」蕭真見如意今日沒有挽發髻,只將一頭烏壓壓的青絲綁成了一條大辮子,發辮中點綴以一溜兒七八顆指頭大小的珍珠,辮尾那顆更是瑩潤生光,梨花白色長裙,碧青色半臂短襦,露出了兩條白嫩嫩的手臂。整個人看上去清新稚嫩,叫人忍不住就能騰起一股撲上去咬一口的沖動。
「這身打扮倒是不錯,回頭咱們釣魚去,也方便些。」
「都是含笑打理的。」如意一指身邊笑眯眯的含笑,「要不你們倆也換換裝?」
蕭真還好,本身就穿慣了男裝,現下也依舊是一襲紅色勁裝,腰間纏著墨色長鞭,頭發被一只赤金鑲紅寶的發冠束成了馬尾甩在腦後。她五官生得極為分明,妍麗而張揚,這樣的打扮,便顯得越發英氣颯爽,若是放在如意身上是無論如何撐不起來的。
和如意對視了一眼,蕭真一把將程月如按住,揚聲笑道:「來,就只給她換個裝束!」
程月如雖然性格潑辣,但到底也還是個小姑娘,極是愛美的,平日里最喜歡穿飄逸若仙的衣裳,故而她的裙裳多有寬大的袖子。這會兒見蕭真和如意兩個一臉壞笑,哪里肯依?掙扎著喊:「我不換!沒帶了衣裳來呢!」
「咱們兩個身形相仿,你穿我的裙子呀。」如意回頭就叫海棠,「把我那套還沒上身的雲霧綃的衣裳拿出來。」
海棠笑著看三人鬧成了一團,便也湊熱鬧,福了福身子,應道:「是。」
沒過多久,果然就取出來一套淺淺的粉紫色的裙裳。
「咦?」程月如推開了蕭真的手,坐了起來,從海棠手里接過那衣裳細細看了一回,見這裙裳樣式新奇,料子更是輕薄而不透,納罕道嗎,「這就是今年南邊兒新進上的雲霧綃?」
「可不就是么。」如意一手抓了自己的鞭子甩著,得意道,「這是才開始進上的料子,宮里也就那么些,其他地方更是有銀子都沒處去買。我上次進宮去,皇後娘娘就給了幾匹顏色鮮亮的。我前兒做了兩身,一身玉蘭白的,還有就是這身兒桃粉的了。穿在身上,比暮雲紗還要舒服呢。我呀,一看就覺得這個顏色給你穿最好看了。」
如意絮絮叨叨說著,冷不防被蕭真從後邊扣住了後脖頸,耳邊便聽見蕭真陰測測說道:「我的呢?」
「木槿,救我!」如意含著眼淚,朝月洞窗外靠著一株竹子站著的木槿伸出了手。
木槿看看她,轉了一下身子,面朝著竹林了。
如意捶桌大哭,「沒有天理了么!來人哪,救命哇!」
蕭真一手按著她,一手叉腰哈哈大笑,「美人兒,你叫吧,叫破了喉嚨,也沒人救你!」
如意怒,腰間一用力,整個人翻了過來,抱住蕭真大喊:「我與你拼了!」